2014-5-20 16:06
Vivi_CC
水中的世界
太煩惱了,周而復始,一刻也不停息,神經快要受不了,感覺再來幾下就要繃斷。你問我怎麼了?你聽。。。。。。聽到了嗎?滴滴答答的。對,那是雨聲。這場雨,已經下了20年。我穿著雨衣漫步在街上,外面沒有一點陽光,並不是因為烏雲的緣故,而是人們鋪建的雨幕。雨災發生以後,人們嘗試過很多方法驅趕烏雲,阻止氣體冷凝,可是大塊的烏雲依然不散,唯獨遮蓋住我們所在的小鎮,已經超出了科學能理解的範疇。於是人們在大街上,所有露天場所都蓋建了遮擋雨水的雨幕。這是個落後貧窮的小鎮,只能用低劣的材料,因此石棉瓦、鐵皮等屏障遮住了部分雨水,也遮住了陽光和紫外線,植物再生長不起來,到處潮濕一片。巷道街角睡滿了快死的人,黴菌從他們體內滋生,然後從所有和外界相通的孔道湧出來,繼續在他們眼珠上,皮膚上生長,漸漸把人體作為養分吸乾吞噬。
陰溝和水道裡也潛伏著一批缺乏陽光而急速退化的人類,他們的皮膚產生異變,像被泡得腐爛般的蒼白,流著惡臭的粘液,眼睛也蒙上一層薄膜看不清東西,視力和活動能力都所剩無幾,漸漸變成適應黑暗潮濕的兩棲怪物。你一定想知道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狀況吧。是詛咒,是複仇。你看那每一滴雨水,都包含著怨念和毒液,落在皮膚上會腐蝕人體,讓人異變。這一切都是從20年前那件事引起的。那時鎮裡的人們還停留在封建時期的迷信狀態,鎮上也因為太窮無法普及科學和現代知識。那年鎮上碰上百年一遇的大旱災,整整一年沒有雨水,大地龜裂,莊稼失收。正逢巧合,那年初鎮上有個未婚的孕婦產下一名女嬰,父親身份不明。接下來你都想到了吧,鎮裡的人都認為是上天為了懲罰這孽緣才讓乾旱降臨。於是有一夜,鎮上的人們連接起來,把母女倆抓了起來,綁在村頭,以處決惡魔之子為由,舉行儀式用母女倆的血生祭天神,希望平息天神的憤怒賜予雨水。
果然,母女的血剛流盡,天就下起了雨,然而好景不長,雨水一發不可收拾,整整下了20年沒有停歇。漸漸地,淋過雨的鎮民開始犯病,有的像劇毒發作,有的像病毒感染,要么慘死,要么退化成怪物終生躲在陰溝裡。參與血祭的人們全都悲劇收場。可是母女倆的怒氣似乎還是沒有平復,要殺絕鎮上最後一個人。大家都無路可走,只能藏在雨幕底下,祈求毒雨能早點過去。我登上雨幕頂上的高樓,隔著玻璃窗望向天空,周圍晴空萬里,陽光燦爛,唯獨小鎮正上方的天空籠罩著一團巨人形狀的烏雲,長著那對母女的輪廓,怒目盯著下方的人們,把鎮民掠奪自己母女生命換來的雨水變成殺死鎮民的凶器,恰似鎮民20年前所說的——天神的懲罰。20年間,大家也嘗試過逃離小鎮,可是只要踏出小鎮邊緣,烏雲便會緊隨其後,落下血紅色的冰雹或閃電,把逃走的人殺死在路上。有膽量的人都死在了外面,活著的大多都產生了異變。不知不覺,只剩下我一個人,在這水中的墳墓裡等死。遠處漸近的一輛麵包車吸引了我的注意。車停在鎮口,一行穿白褂的人搬著器材從車裡下來,樣子看似科學研究者。我不由暗笑,鎮裡的人想出去,外面的人卻想進來。
這個鎮已經超越了科學,已經無從再研究了。我看著他們前進的方向,通向鎮上的“黑暗之地”,心裡暗叫不好,那個地域已經淪為兩棲人類的地盤,貿然進入是會送命的。我轉身選了條近路瘋狂奔去,必須要搶在雙方照面之前趕到。剛拐過最後一棟建築,眼前突然黑得厲害,前方能見度幾乎在幾米以內,在這裡,不需要視力的兩棲人類才是霸主。只是喘幾口氣的功夫,研究者模樣的一行人已經打著手電進入了黑暗區域。我剛想大聲叫喊引起他們注意,黑暗中就傳來幾聲慘叫。兩棲人類已經發動了襲擊。我衝上前去,拔出隨身攜帶驅趕兩棲人類的求救信號棒,向四面八方散了出去。兩棲人類怕光,信號棒的強光能暫時克制住它們。我趁機拉起一名研究者,叫了聲“快跑”就往原路折回。
藉著信號棒的光,我看到好幾名同行的研究者已經被兩棲人類撲倒在地,利索地剖開胸腔肚皮,掏出裡面的內臟。我們頭也不回跑了許久,才到達相對光明的地方,靠著透過玻璃幕牆射進的微弱陽光,兩棲人類不會接近。我救下的那個研究者一屁股軟坐在地上,還在為剛才驚魂的一幕而驚訝,他的同伴已全部喪生。等他稍微恢復了一些,我才和他交談起來。他依然驚魂未定,:“說我們是氣象研究所的工作人員,從很遠的地方趕來,就因為聽說這個鎮的氣候十分怪異,專門來調查情況,沒想到竟然有這種奇異的怪物蝸居在這裡。”我大概給他說明了小鎮的狀況,包括異變人類和鎮上生祭的過去,他不敢置信地聽完,又問道:“那兩棲人類為什麼要殺害同胞呢?”我解釋道:“因為他們要藉助外來人類的軀殼,打算騙過母女烏雲的眼睛,離開這個小鎮。可是它們的智商已經嚴重退化,即使本能地殺掉了人得到了身體,也沒有辦法利用好軀殼逃生。”“那你呢?你為什麼沒有異變?”他看著我問。我脫下包裹在身體外面的層層雨衣和繃帶,露出長期生活在潮濕環境中起皺腐爛的皮膚,說:“我挑在鎮上相對有陽光透入,濕氣較低的地方生活,每天更換乾燥的繃帶的雨衣,盡量避免和濕氣接觸,才勉強撐到現在。”他點點頭表示明白,接著對我說:“生祭的時候你應該還是個少年,並沒有參與其中吧?
為什麼那對母女連你也不放過?”我繞到他身後,望著玻璃幕牆外的烏雲,說:“因為她們要我和小鎮一起陪葬。”說完,我掄起袖裡藏著的防身用鐵鎚,敲在那研究者的腦上。整整幾天時間,我把研究者剖開,清理乾淨裡面的內臟和血液,又冒險回到其他研究者遇難的地方,收集了兩棲人類遺下的屍體,用他們幾個人的皮膚縫製成一件簡單的雨衣,然後我脫去所有繃帶和衣物,穿在了人皮雨衣裡面,再披上大外套,踏出了雨幕。開始我的心跳得厲害,不知道這方法是不是行得通,然而當我走出建築群的時候,我知道成功了。雨依然在下,可那隻是普通的雨水。穿在身上的那層外來人皮騙過了母女的冤魂,她們放過了跟生祭無關的人,讓外人安全離開。
我斜眼看了看天空,烏雲依然不散,拼命地下著雨,折磨著她們以為還在小鎮上的我。這時我想起了生祭當天的情景,我站在人群後面,透過偶爾出現的縫隙看著綁在十字架上的母女,她們絕望地哭喊著,希望有人能挺身而出。可是沒有人這麼做,我一直看著她們在濃煙和火焰中掙扎嘶叫,直到燒成焦炭,也沒有出手阻止那群愚昧的人們。火焰熄滅的時候就開始下雨,怨念也從此而生,她們痛恨所有逼死她們的人們,而最痛恨的,是我這個因為怕連累受死而到最後也沒有出手救助、道出實情的父親和愛人。走出了好遠,我轉頭看著小鎮,母女倆依然在哭,而我的頭頂晴空萬里,我理了理外套的帽兜,轉身離開。